瑶老制是瑶族地区乡村社会演变中形成的管理公共事务的一种民间制度，主要依靠民间形成的惯例和习俗来开展治理，对内负责族内矛盾调节、利益纠纷，对外则专注协调不同族群之间的利益。广东省清远市连南瑶族自治县大麦山镇赋予瑶老以新时代内涵，将其带入到现代乡村治理实践过程，开拓“瑶老治村”新模式，为延续瑶族文化、维护乡村秩序、推动产业发展奠定基础。2023年1月10至15日，广州大学乡村振兴研究院院长谢治菊教授一行前往大麦山镇，就连南县大麦山镇“瑶老治村”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与功能展开深度调研，发现大麦山镇政府及广州驻派大麦山镇驻镇帮镇扶村工作队(下称“工作队”)利用资源优势，为该镇“瑶老”进行了全面赋能，使其在组织、产业、帮扶等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发挥主体作用，助力乡村建设。大麦山镇创新性吸纳身兼农民、党员等身份的瑶老参与乡村治理，充分发挥瑶老的民族特色优势，构建“瑶老治村”新模式。一是传播瑶族文化，助力乡村文化振兴。大麦山镇拓宽三条瑶老参与的宣传新渠道。一是组建“瑶老宣传小分队”：专门为瑶老制定日常宣传工作清单，要求瑶老以宣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为主线，深入宣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瑶族传统文化传承等方面工作。二是开办“瑶老知识大讲堂”：培育瑶老成为瑶族文化主讲老师并开班授课，开展一村一场法治主题宣传文艺演出。三是创建“瑶族民间歌舞队”：吸收瑶老成为排瑶歌舞队成员，以瑶老为形象代言人，举办“白芒展绣”瑶族刺绣比赛，开展“农民丰收节”“盘王节”“耍歌堂”等瑶族传统节庆活动。2022年，大麦山镇开展政策法治宣传活动18次，开展歌舞队下村6次。二是调解民间纠纷，助推乡村实现善治。大麦山镇以“会讲本地话，了解本地事，掌握本地情，知晓本地俗”为基本要求，建成一支瑶老调解队伍，调解工作成效显著。例如，新寨村瑶老盘六斤17年来共调解矛盾纠纷467宗，调解成功率99.6%，其于2020年12月被司法部评为“全国模范人民调解员”。以盘六斤为代表的瑶老调解员，总能及时出面为村民排忧解难，采用“亲友劝说”“释法明理”“换位思考”等策略，使双方当事人化干戈为玉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使大量民间纠纷、群众内部矛盾就地化解，成功做到“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纠纷不积压”。自2021年以来，大麦山镇共受理民事纠纷200多件，调解成功率95%以上。三是推动移风易俗，提振乡风文明水平。大麦山镇部分农村地区仍存在大操大办红白事等陈规陋习。在大麦山镇政府的支持下，瑶老利用“歌堂坪讲堂”“大榕树下小讲堂”“乡村大喇叭”等形式，常态性向群众宣讲疫情防控、综治维稳、禁毒、反诈、扫黑除恶等国家政策。针对婚丧嫁娶等历史遗漏的陋习，瑶老们逐一入户走访，向瑶民宣讲并发放“破除陈规陋习·树立文明新风”倡议书，积极引导群众改变“厚葬薄养”“进食陋习”“红白事大操大办”等风俗。在瑶老的宣讲下，该地引导村民群众自主修订和完善新时代村规民约，全镇文明村镇覆盖率达到100%。

瑶老盘六斤正在通过抖音进行普法

　　二、强化三治融合，推进乡村治理。大麦山镇的“瑶老治村”模式蕴含着“三治合一”的乡村善治目标，充分发挥了瑶老的自治、德治、法治作用，构建了“三治融合”的新型乡村治理体系。一是发掘治村能人、激发自治活力。大麦山镇瑶老长期扎根基层治理一线，为瑶族群众利益发声，引领了更多热衷于乡村治理工作、乐于服务群众的瑶族同胞主动成为乡村治理主体中的一员。与此同时，该地还着力将少数民族党员培养成瑶老，把优秀瑶老党员培养成村级党组织成员。在选聘瑶老时，落实“三级联审”机制，严把瑶老资格审核关，通常由村委会核定人选数额，然后报镇政府审查同意，最终由县政府审核后聘任。“党员+瑶老+群众”的治村队伍丰富了党组织引领下的基层治理主体的参与形式，有效整合了瑶族村寨的各类资源。目前，大麦山镇瑶老队伍共有37人，其中共产党员17人，覆盖全镇9个行政村。二是善用关系网络、增强德治意识。大麦山镇瑶老熟知瑶族本土风俗习惯，了解瑶寨内部的大小事宜。因善于借助关系网络的影响，瑶老被吸纳到网格员队伍，带领专职网格员协助处理瑶寨基层矛盾纠纷。“网格+瑶老”帮带机制有效地帮助专职网格员熟悉村情、开展工作;专职网格员亦协助瑶老处理纠纷、记录调解。为此，大麦山镇结合镇情实际，将全镇原来的43个网格重组为27个，配强“专职+兼职+专业”网格员队伍，现有27个网格员，122个信息员，实行“一格一员、一员多能、一岗多职”，推进五级网格化管理模式，实施层级管理、分片包干。三是重视协商民主、提高法治观念。大麦山镇搭建起村级协商议事平台，把瑶老吸纳为村民代表大会、党员代表大会、村民议事会等代表，使其表达瑶民观点、传递党的声音。大麦山镇制定出台了《瑶老工作站议事工作制度》、《瑶老工作站工作职责》，通过细化议事原则、范围、会程，明确规定议事制度，落实瑶老在乡村治理工作中的职责。当地司法部门通过提供法律顾问进行现场指导培训，瑶老不断增强法律意识，熟练掌握调解法规，做到“法德结合、文明调解”。例如，瑶老盘六斤主动学习了《民间纠纷处理办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于2020年6月挂牌成立了“盘六斤调解工作室”，共接待群众来访和法律咨询25起，调处各类矛盾纠纷74起。

　　三、坚持党建引领，促进乡村发展。大麦山镇在“瑶老治村”模式中，充分发挥农村基层党组织引领作用，以“瑶老+组织”“瑶老+产业”“瑶老+帮扶”为载体，将瑶族党员与乡村振兴深度融合，构建党建引领乡村治理新格局。一是“瑶老+组织”：乡村治理中政党意识的“聚合剂”。大麦山镇持续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积极投建新寨村、白芒村等村级党建特色示范点。工作队创新实施“建立一个帮扶党支部”“完善一个联席会议制度”“配强一支帮扶队伍”“落实一批惠农项目”的“四个一”党建工作步骤，强化驻镇帮镇扶村工作组织保障。工作队派出了2名驻村第一书记，不断加强推动所驻村的党建工作。此外，该镇大力吸纳瑶老入党，使之强化瑶民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并向瑶民传递党的最新政策。例如，疫情期间群众需办红白喜事时，大麦山镇瑶老党员都会第一时间深入瑶民家中耐心劝说，及时引导其取消婚宴、简办丧事，切实减少群众大规模聚集活动。与此同时，该镇深入开展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采取集中授课、理论讲座等多种形式，将主题教育融入瑶老的日常工作，以村为单位组建了9支“瑶老+党员”的志愿服务队。镇政府加强农村基层三级党建网格，探索建立“党建指导员+党群活动中心”模式，以党建指导员为推力，引导村党内生活规范化、常态化、高质量开展;以党群活动中心为载体，持续深化联系群众力度，进一步凝聚基层治理合力。二是“瑶老+产业”：乡村发展中村民利益的“粘合剂”。大麦山镇政府与工作队结合本地资源禀赋，因地制宜推出“千亩高山茶园”“千亩梯田丝苗米”“千亩瑶族中草药”“千亩生态油茶林”等四个产业项目。大麦山镇以群众利益为关键，借助瑶老力量，克服连片土地流转“强需求”与村民出让土地“弱意愿”的难题。例如，“千亩油茶”项目建设需要整合周边几个瑶族行政村的土地，部分村民因土地征收补偿价格与自身预期不符，坚决不同意村集体征用所属土地。瑶老盘六斤巧用吃年夜饭、开年会等契机，引导村民抒发己见，整合村民观点，耐心说服村民同意流转土地，支持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此外，工作队出让公心满足私利，破解工作队“大激情”与合作社“小热度”困局。白芒村带领村合作社探索开展瑶家腊味加工与销售。项目前期，工作队发现成员存在“干部在干、群众在看”的困局。因语言不通，在瑶老的协助沟通下，工作队与合作社共同提出一份项目收益分配方案，顺利推动农村合作社发展。三是“瑶老+帮扶”：乡村振兴中结对成效的“催化剂”。大麦山镇积极探索搭建村级瑶老服务平台。2018年底开始，经大麦山镇党委安排部署与村党总支部研究决定，瑶老工作站在村委会挂牌成立，成员包括站长、副站长以及三名瑶老。工作队借助瑶老工作站，深入了解当地资源禀赋，顺利开展结对帮扶工作。工作队充分发挥瑶老德高望重、熟知地方风土民情的优势，准确把握脱贫群体整体情况、精准盘活本地特色资源，助推结对帮扶成效提升。例如，在帮扶初期，大麦山镇各村瑶老积极担任引路人，助力工作队对全镇4400多户家庭2万多人进行全面入户核查，精准摸查脱贫群众的基础数据、出列村庄的资源禀赋、风险农户的返贫诱因。至今，工作队成功完成了全镇脱贫攻坚时期214户673人建档立卡贫困户3轮全面入户核查，2户新增监测对象鉴定。此外，大麦山镇瑶老还被赋予兴办“农村小公益”、纠正“群众小陋习”、提出“工作小建议”、履行“自治小职能”四项职责，发挥他们在推动群众参与乡村振兴工作、美丽乡村建设、农村土地确权、人居环境改善、巩固拓展脱贫攻坚等方面的作用。

　　谢治菊，广州大学乡村振兴研究院院长

　　郭明，广州大学乡村振兴研究院副秘书长

　　谢彩芬，广州大学乡村振兴研究院研究助理